蓝色塑料桶打翻,十几条黄鳝在地铁车厢地板上游窜。76岁的牛群低头刷着手机,仿佛周遭的骚动与己无关。旧马甲、沾着油漆印的裤腿、起了毛边的皮鞋,这就是曾经十四次登上春晚的相声演员如今的日常。 2000年12月29日,牛群在一片争议声中抵达安徽蒙城,就任“挂职副县长”。蒙城是全国第一养牛大县,牛群分管“牛经济”和“牛文化”,这似乎是天作之合。 赴任那天,他对着蒙城群众许下承诺:两年内让蒙城成为国家级旅游基地,让黄牛大市场的牌子变成国家级。当时的他或许没想到,这些豪言壮语会成为日后被人反复提及的话柄。
01蒙城试验,明星副县长与他的理想主义 牛群与蒙城的结缘背后有着精心的策划。2000年,蒙城五洲牛肉集团公司总经理于世民为打开产品销路,找到相声演员牛群做代言。于世民后来透露,单纯的商业宣传效果有限,如果能与政府结合,效果会更好。 这个想法得到了蒙城县领导的积极响应。牛群也表示自己是个实在人,不喜欢虚的,干脆到蒙城当个“下派副县长”。 经过短短24小时的组织程序,这个中国首位从相声演员转型的副县长正式诞生。 上任初期,牛群展现了惊人的行动力。他参与大小谈判数百次,谈成项目十多个,引进资金近5亿元。蒙城黄牛大市场一片沸腾,一斤牛肉涨到3元,黄牛日上市量高达千头。 牛群曾对央视《面对面》记者描述他的工作状态:“我是自带草料来挤奶的,不为名,不为利,为的是回报蒙城人民的厚爱,脚踏实地地为老百姓做点实事。” 然而,明星光环与现实政治之间的鸿沟逐渐显现。当被记者问及两年前让老百姓腰包鼓起来的承诺是否实现时,牛群回答:“这个看怎么说,实际我来的时间不长,老百姓的兜里就有的鼓起来,因为毕竟还是一部分人先鼓嘛。” 蒙城一位官员私下评论:“一时间,蒙城简直成了牛群的‘后花园’配资头条官网,政策随便给,土地随便圈。”这种特权环境为后来的困境埋下了伏笔。
02三重败绩,从理想主义到现实困境 牛群在蒙城的抱负远远超出了“牛经济”范畴。他很快将目光投向了三个大胆的项目:牛群商贸城、五子牛饮品公司和特殊教育学校。这三个项目最终成为了他蒙城生涯的滑铁卢。 牛群商贸城是牛群面临的第一次重大挑战。这个号称投资2亿元、占地300多亩的大型商贸城在2002年5月8日开业。然而,蒙城县乡人口仅120万,城区人口10万,本地商业市场已处于饱和状态。 商贸城原总经理徐德华坦言:“刚来时看见弄这么大一座商贸城,吓得浑身发抖。”事实很快证明了他的担忧。商贸城一期工程1240间店铺中,只有50%能够开门营业,曾经红极一时的“永康五金一条街”最终人走街空。 更棘手的是,被征用土地的原农场工人安置问题未能妥善解决,积压的愤慨情绪一触即发。 相比之下,五子牛饮品公司的困境更为严峻。截至2003年6月,公司负债总额达四百六十多万,净资产只有四十四万多,资产负债率高达91.4%。 而特殊教育学校的改制则引发了最大的争议。牛群将公办聋哑学校改为民办,并拥有学校全部股份。这一决定导致34名教师集体辞职,当被问及是否尝试挽留这些教师时,牛群强硬回答:“我觉得没有必要。” 面对质疑,牛群这样解释:“改成民办,所有的风险,作为法人代表的我,一个人担着。”然而,这种单打独斗的方式显然难以应对复杂的社会事业。
03裸捐风波,从副县长到“裸捐人” 2002年12月6日,牛群在全国政协礼堂做出惊人之举:将个人现有及日后所得的全部资产捐给中华慈善总会,甚至包括自己的遗体。这一“裸捐”行为立刻引发全国关注。 面对质疑,牛群回应:“我对生活要求不高,只要不饿肚子、不受冷就行了。捐赠后,我吃喝就靠这1800元工资了。”他指的是北京现代出版社在他挂职期间照常发放的工资。 牛群在捐赠仪式上表示配资头条官网,他这次是“把自己捐干净了”,“要以透亮的心好好去过下半生”。公正人员现场宣读了牛群捐赠资产的五份公证书。 这一极端行为连他多年的粉丝也感到不解。一种“仇富”心理或对演艺明星的偏见,使得许多人怀疑牛群的动机。尽管牛群已明确表示捐赠合同“永远不能更改”,但抨击和怀疑声依旧汹涌。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,不到两年后,随着牛群在蒙城的事业陷入困境,“裸捐”被静悄悄地改为“撤捐”。这一转变进一步损害了牛群的公信力,有人评论这是“黔牛技穷”的寓言。
04家庭离散,成功背后的代价 在牛群投身蒙城事业的同时,他的家庭生活正悄然走向崩溃。2007年,牛群与妻子刘肃在结婚25年后离婚,这一消息让许多人感到不可思议。 两人曾是娱乐圈公认的“模范夫妻”。刘肃一直站在牛群身后默默支持,是十足的贤惠明星妻子。即便是牛群退隐相声界,搞摄影、办杂志、当县长、搞裸捐,每一个爆炸性举动都得到了妻子的理解。 然而,这种支持并非没有限度。据悉,牛群后来表现出“走火入魔”的倾向,夫妻在很多事情上的观念出现分歧。很多事情牛群都是做了之后才告诉妻子,导致夫妻感情越来越远,最终选择了和平分手。 牛群的朋友回忆,牛群做事“由着性子来,兴趣第一”,他曾对记者承认:“我想既是为他人,也是为自己,从为他人来说,可能是为人家谋福利,从自己来说,也是谋一种利益。因为这种利益可能是一种追求,可能是一种梦想、一种理想、一种感觉。” 这种性格特质虽然推动他在事业上不断追求突破,却也给家庭关系带来了巨大压力。 他们的儿子牛童当时已长大成人,毕业于美国弗吉尼亚大学,后来成为一名教师。父母离婚时,他已经26岁,足以理解家庭变故的复杂性。 与娱乐界常见的离婚纠纷不同,牛群和刘肃的选择是平静的告别,而非激烈的冲突。这种离散更像是一场缓慢的分离,而非突然的决裂。
05回归平凡,从舞台中央到地铁角落 今天的牛群已从公众视野中淡出,偶尔出现在北京天通苑或地铁车厢里。这位76岁的老人过着与普通人无异的生活:旧马甲、油漆印的裤腿、起了旧皮光的鞋。 曾经与他搭档十四次登上春晚的冯巩曾试图拉他一把,在电影中给他角色,希望帮助他重返舞台。但时代已经改变,笑点、节奏和语境全变了,靠“旧记忆”已唤不回“新注意力”。 牛群后来转向主持行业,参与《崛起在今天》《第一书记》等节目。他认真、稳重,但职业主持人是“流程机器”,而他骨子里还是“舞台艺人”。这种错位使得他的复出并未引起太大反响。 曾经有目击者描述,牛群在地铁车厢内低头刷手机,不惊动谁,也不麻烦谁。这种平静与当年在蒙城时那个意气风发的“牛副县长”形成了鲜明对比。 有分析指出,牛群虽然缺乏从政经验,但深谙转型期的国情与政情,善于将权力转化为资本。然而,他只有政治头脑,却无商业头脑,异想天开在蒙城这样经济欠发达、交通闭塞的地方建“牛群中国商贸城”,最终难逃失败命运。 牛群的经历成了一个引人深思的样本:一个文化人如何将名声转换成政治权力,再将政治权力转换成个人或社会利益。 如今在北京的地铁里,偶尔有人认出牛群。稀疏的白发,普通的夹克衫,他混在下班人群中毫不违和。他不再说相声,但生活本身就是最耐人寻味的段子。 当年蒙城特教学校的孩子们如今已入中年,牛群商贸城的店铺多数已更名易主。只有五洲牛肉干依然畅销,年销售额从他任职前的200万增至近亿,只是这一切已与牛群无关。 地铁到站,牛群随着人群默默走出车厢。76岁的他,人生不是一段相声,没有预设的包袱,也没有非接不可的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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